“这件事我已经跟上面说过了。”打断了她，孟子诩发现自己的话略显得生硬了，便又缓和着语气在后面补了句：“嗯，不用费心留意了，没事的。”

这件事……他没跟任何人提过。

从小到大，孟子诩很少说谎，虽说能掩饰好不外露出来是他的本事，可不管外表有多么平静稳当，他内心的慌乱也是只有自己清楚的，袖口下的手心里早已出了汗，他尽量维持平常地朝李知紫看过去，在短暂的对视后，对方把长发往耳后挽了挽，笑着说知道了。

他稍微松了口气。

收回视线的时候，注意到李知紫抬手时，手肘下方的衣袖上也沾了灰。

顺着孟子诩顿住的视线，李知紫也后知后觉注意到了这一点，赶忙把手放了下来。家境优越的她从小就是被人用漂亮，得体，大家闺秀这样的词夸着长大的，打扮上更是从头到脚无处不追求着精致无暇，就连美甲都不会落下，哪儿露过这种怯，更何况是在……他的面前。

“你们出去真的没发生什么吗？”善解人意的孟子诩并没直接指出李知紫的狼狈，只是确认似的又问了一次，将分寸把握得妥帖。

那是太容易让人产生错觉的温柔，李知紫自然而然的将这理解为了关心。便忙不迭地说明着这并不是自己受的伤，顺着孟子诩的问话，干脆把在通惠小镇门口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跟他讲了起来……

而就在这一时刻，那晚的另外一拨儿当事人，也同样在回忆着冲突发生时的细枝末节。

“之前不是说，陈铮不是Dreamer么。”

问题脱口而出，大家看向发问的北宁，才恍然想通在这件事中一直徘徊不散的违和感源自于哪里。

当时在小镇门口一切发生的太快又太混乱，不管怎么说，好的是在这么多天的杳无音讯后，他们终于找到了顾琰，但顾琰不仅认不出他们，还和研究所那边的人一起行动，而对他们大打出手……

再加上那摄人的“梦魇”两个字……令人应接不暇的状况接踵而至，他们实在还未能消化，以至于这么明显的疑点都差点被他们忽略掉了。

陈铮伸出的猛兽之臂，是Dreamer能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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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着要是顾琰在休息就不打扰他了，可听李知紫说完那些，脚步略有踌躇之后，孟子诩最终还是来到了位于下层的休整区。

休整区，顾名思义就是临时调整休息的地方，研究所人多也杂，除了极个别的几个人，内内外外的大部分人员都是没有固定的休息场所的，而抵达这一层后，入目可见的是楼梯口的大货架，上面整齐的摆着一些简单的速食品，绕过货架再往里走，回廊两侧是一间间的临时休息室，这些房间分别独立但并无所属，谁都可以随意进入使用。

话虽如此，但身处研究所的这些人除了按规章执行自己的任务和每日的常规训练，还要配合科学家做一系列身体检查，就像刚刚的陈铮和李知紫一样，就算是刚从外面执行完任务，回来的第一时间也还是要去采血室配合测试，这样算下来，其实真正能休息的时间是微乎及微的。

在研究所中，其实孟子诩足够算得上有话语权的人，可他却从来没真的利用这种特权去做过什么。除了……他停在了在这一层里唯一一扇被加上了密码锁的门前。

这是他安排人腾出来，专门留给顾琰休息用的房间。

尽管位处休整区，但无论是刚刚被安装完成的密码锁或是门口挂刻着M24的名牌，都无一不体现着这间房间的特别。

然而很显然，这个为了顾琰使用上的安心和隐私而特意安装的密码锁，却完全没被使用。别说密码锁了，人来人往的走廊旁，眼前的这扇门甚至并没有合上。

轻敲了两下门扇内侧，屋内没有回应，孟子诩站在门口稍作犹豫过后，低声说了一句“那我进来了”便缓缓推开了房门。作为单人休息室，这间房间不算小，一室一厅外加一个储物间，屋内虽然没有过多的陈设，但也足够满足生活所需。可……孟子诩踏进屋，就见桌子上倒着一个盛水的玻璃瓶，一滩水正顺着桌子的边缘往地板滴。

虽是专有所属，他却过的实在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比起另外那些空置的房间，也只能说是更凌乱了些。顺手将瓶子扶起，孟子诩继续往里走去，白色的卧室门同样是半遮掩的敞开着，房间里的冷气开的充足，而顾琰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只有几根浅棕色的卷发露在外面。

隔着被子也能听的出来，他的呼吸有些重，再联想刚刚他的脸色……孟子诩不放心的轻声走近，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果然，他发着烧。

顾琰出院后没回家，可能这件事对于现实里的他来说还会有些许疑惑和不理解，但回了梦境场后也就不难猜到，顾琰他们应该是住在祁煜家了。

既然得知他们已经有一定程度的相识，那现实的情况便不需要他太过担心，可是在这里……叹了口气，孟子诩轻轻给他掖好被子后到厅室旁的小储物间里翻找医药箱，找着找着，四周却忽然暗了下来。

回过头一看，是顾琰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撑着半个身子站在储物间门口，挡住了厅室的光源。

“你醒了？”

“你在这干嘛？”没有过多的情绪，顾琰只是低声地质问着，他声音很稳，表情也看起来没什么事的样子，但若仔细留意的话，还是能听的出他的呼吸声很重。

“顾……梦魇。”开口时，孟子诩磕巴了一句。过了这么多天，他还是没习惯，明明此时顾琰身上的催眠就是他下的，是他亲手抹掉了他身上作为“顾琰”存在的一切痕迹而让他认定自己是一个不存在所谓过去的AI。